溫哥華.放下

Pep So
Jun 21, 2022

轉眼間已舉家移民到温家華5個月,也是時候動筆分享一些點滴。

"習慣嗎?""近來在忙甚麼?"是寒暄也好,是真心關懷也好,這都是親朋戚友想知道的。坦白說,我這5個月來每天都基本上過著複製式的生活:早上起床送小孩上學,回家吃早餐和做點家務,中午接小孩後吃午飯,到處走走或到附近買點雜貨,然後吃晚飯看電視再睡覺。如果以香港的準則去評估,輸出基本上是零。

事實上,我在過去幾個月的大部分時間都花在處理問題上。大家都知道,加拿大生活節奏很慢。慢到甚麼程度?與其說慢,不如說加拿大人沒有時間觀念。加拿大人基本上從不準時,普通朋友約會就算了, 但做生意的也從不守時實在叫人苦惱。房子交收比預期慢了1年半,算了。傢俱送貨平均比預期慢了幾個月,算了。上門維修平均也比預期慢幾個小時,算了, welcome to Canada!不過,遲到的習慣原來已經事小,錯漏百出才是致命傷,而且很多錯更是莫名其妙。地產發展商多次給我錯的郵政編碼,哈哈,Wtf?在傢俱店買兩件同款的傢俱,到貨時發現兩件的顏色完全不一樣,哈哈,Wtf?屋苑停車場內的充電設施沒有接上電源,哈哈,Wtf?But again, welcome to Canada!

温家華人生活很平凡簡單:早上開車上班,上班時一邊網購,一邊想晚上吃甚麼,下午5時正準時下班,回家晚飯及家庭時間。週末或休假呢?去公園逛逛,去遊樂場玩玩,去朋友家吃個便飯。消費呢?買雜貨去Costco,買傢俱去Ikea,買咖啡去Tim Hortons。不過,我對這種複製式的生活有了新的體會。我認為,其實世上大部分人都過著類似的生活。畢竟,世上絕大部分的人都是平凡的,平凡人過著平凡的生活,實屬合情合理。

在香港,很多人不自覺地一直去跟隨別人的步伐。不斷花時間追追趕趕,卻其實庸碌一生不自知。人家到銀行打工,你也到銀行打工。人家讓小孩天天補習,你也讓小孩天天補習。人家拼命做樓奴,你也拼命做樓奴。太多太多人都在爭、爭上位、爭下班、爭爬頭、爭關係。但反反覆覆的鬥爭背後,其實皆是隱藏着一顆又一顆的空虛心靈。比起溫哥華的複製式生活,香港人縱使表面過得多姿多彩,但其生活的複製性其實有過之而無不及。温家華生活雖然千篇一律,卻比起香港甚至更為充實,至少,人們大多笑臉盈盈,內心是平淡和無憂。我在想,如果時間都是花在家人摯友上,心靈上只少不會空虛,也並沒有甚麼好比較。"低效?""躺平?""頽廢?"Who cares?相反,在香港,很多煩惱都是自找的。比較的對象往往不是你身邊重要的人,注意的對象往往對你一點印象也沒有,追求的物質其實為你帶來的快樂只有3分鐘。

我享受去公園逛逛,去遊樂場玩玩。也喜歡開車四處探險,這些感覺是我在香港沒有的。溫哥華是小孩的天堂,5歲前不用上學(當然也不用做功課),社區中心的資源充裕,城市內外四處環境宜人。光是小孩臉上天真無邪的笑容,就足以令我不時自我安慰說,離開香港的決定(暫時)沒有錯。諷刺地,在消費模式上,我並沒有入鄉隨俗。我的生活中沒有Costco,沒有Ikea,也沒有 Tim Hortons。對,Ikea和Tim Hortons我一次也沒去過,連Costco也只是被逼去過一次。實際上,我一點也不節儉。我很願意花錢在頂尖工藝上,尤其是傢俱和車子。我並沒有刻意與本地人的生活背道而馳,這純粹出於我對產品和品牌的好奇。我很享受探究產品細節,設計理念和品牌歷史的過程,也喜歡了解頂尖工藝跟一般貨色的差別。願意付出高昂溢價反映我對工匠精神的尊敬。我認為對生活細節的追求是一件快樂的事,人類不斷進步也源自其力求上進的心,花錢時只要沒有像土豪般四處炫耀的意思便無不妥。

不少人會問我對香港的看法。客觀地說,即使情況在惡化,香港仍舊很好。在香港,行云流水、新奇刺激的生活看似十分普遍,但其實在世界上甚為獨特。像香港這樣集紙醉金迷、多元文化、四通八達於一身的城市,在地球上實在屈指可數。庸俗的說句:只要你有錢,就能在香港這個彈丸之地享受到來自世界各地最頂尖的所有物質。但問題來了:甚麼程度才算有錢?可以肯定的是,有錢的一定不只你一個。香港人口7百多萬人,中國內地人口14億人,即香港人口僅為中國內地的0.5%。很明顯地,中國內地最富有的0.5%人口很容易就可以把整個香港"買"下來。"中港融合"是國家領導人和香港政府常常掛在嘴邊的概念,從經濟角度是可以理解,畢竟香港是世界最佳的提款機,在此不贅,但在社會角度,產生的問題卻是沒完沒了。很簡單,如果一個城市(尤其是資本主義社會)不斷有人(包括為數不少的富豪)湧入,那麼本地居民必然會面對資源問題。原有的資源會被分薄,甚至奪走,這是無可奈何的發展。

那麼,與香港相比,在溫哥華快樂嗎?其實,這一切取決於你是否懂得放下。如果你能放下(那只為糊口卻不感興趣的)高薪厚職,如果你能放下(除你自己之外沒人在乎的)社會地位,如果你能放下(心靈上其實不太舒適的)舒適圈,你在世界各地也可以很快樂。不過,溫哥華的香港人/亞洲人比例頗高,我暫時從沒有感到半點被歧視,這是個有趣的事實。當然,離開親戚朋友是無比困難,這點沒有補充。

哪裡有香港人,哪裡便是香港。如果各位手足有意去溫哥華闖闖,小弟定必盡力提供支援。雖然溫哥華人指的"Soon"其實快則幾星期,慢則幾個月,我還是很想樂觀地跟你說句:See you soon!

“Asgard is not place. It’s a people.” — Odin (Thor: Ragnarok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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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ep So

HK-based investor, speculator, entrepreneur, believer, and father. Dedicate my writing to my children, Austin and Audrey.